杨先让谈刘士铭:满怀痴情,坚定走自己的路

时间: 2024-02-26
编者按:
杨先让,1930年生于山东省牟平,1952年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绘画系,中央美术学院教授,曾任中央美术学院民间美术系主任、中国美术家协会版画艺术委员会副主任、中国民间美术学会常务副会长。杨先让先生与刘士铭先生自艺专期间既已相识,二人求学时期就颇为要好。等各自留校共事后,又因共同对民间美术的关注而心生默契,留下了诸多往事回忆。在杨先让先生眼中,刘士铭先生对于艺术无比痴情,他通过吸收民间文化的养分,艺术创作走向了一条完全属于自己的道路。而今天我们更要重新认识刘士铭先生意识到他艺术的重要性。

您与刘士铭先生自读书时期就已经相识,请您先回忆下与先生在校时的际遇。

杨先让:我是18岁入学的当时艺专校园很小学校的学生也并不多我记得雕塑系只有三四个人我经常到他们班去玩,当时最要好的就是刘士铭特别喜欢他他蔫蔫也不说话挺和蔼的记得是1949我们全校师生都被要求到郊区去参加土改他的腿不好所以不能去我问他你一个人待着还好吗?他说挺好的每天都在王府井路口那坐着看人我说人有什么可看的他说看不够各种的来来往往的什么人都有还有一件事,我们土改回来以后学校发起了红五月的创作号召,学生参与其中可以得奖,我们都没得奖,他的一件雕塑《丈量土地》获奖了。这两件事让我印象非常真是一位艺术型的人

您指的艺术型具体有什么体现呢?

杨先让:我们这些人虽然搞艺术感觉和他不一样他很痴情比如他喜欢河南梆子送了我一个硬纸壳刻的戏剧女演员侧脸头像,之前一直保存的但是搬家的时候丢了很可惜后来因为热爱豫剧,喜欢马金凤上河南去了是一种很朴实崇高的情感是在艺术领域的一种情谊,这份痴情真不是谁都有的。再回到艺术创作角度,那会中央美术学院是学西方体系,徐悲鸿先生留法回来传播艺术希望改革中国的艺术所以我们是学洋的雕塑也是一样的可是刘士铭虽然王临乙滑田友先生学了一些西方的雕塑语言,但从他得奖的丈量土地》来看,是将西洋的雕塑手法民间的传统相结合了,这一特殊的艺术气质,是人所决定的而不是教来的刘士铭很有自己的主张他对民间了解体会很深,吸收了很多民间的文化养分,他的艺术走向完全属于自己的路。

刘士铭先生的作品,在当时没有宣传开来没有被更多人认识您怎么看这一情况?

杨先让:是的,甚至包括在美术学院内部,他都是默默就在一个旮旯里头创作。你想想就在这一个屋子里头自己每天做雕塑,认识他的人很少再一个呢,他是一个不张扬的人,能沉得住气,专注于做自己的一些事情他喜欢民间自己也民间味十足有时候还扎着裤腿他也不穿皮鞋总是布鞋如果了解他的身份他不简单从天津过来的大户人家只不过是他自己很朴实所以他和民间接触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后来,因为我当了民间美术系的系主任所以对他更重视教学上有机会能够安排录像记录,我就要求去录他也算是想出一份单薄的力量吧。

您认为刘士铭先生对民间的关注,这是天性使然

杨先让:天性这挺有意思的他在我们的同学里头的确属于一个异类很特殊很不一般
虽然我们都是徐悲鸿先生培养的一批学生大家都受到了西方艺术体系的教育但是他走的路却是一条民间的路而且这在美术界是很冷门的不被重视的一条路,甚至他自己也没办法宣传自己
我特别喜欢他送我的一件船的小雕塑,小孩蹲在船上非常有意思。我还根据这个船画了一幅画,是他的雕塑启发了我,让我有一种傍晚烟雾缭绕夕阳西下的感受,没有他的话我画不出来这张画因为除了他的雕塑里头我没见过那种方法来表现的,他走的是一条陶艺的路他在河南一定是看到了很多唐以前出土文物对他的影响一定大得很所以中国的塑像传统被他吸收了最后运用到了创作中。这种捏泥人的方式也不能做太大的东西所以他更多的是做一些小的雕塑,这也就形成了他自己的独有艺术特色。

问:您自己对于民间艺术也很喜欢,这也是您与刘士铭先生的缘分所在吧。

杨先让:因为原来我是从版画系调出来的,江丰校长成立一个连环画系让我在那里工作,其实我是完全属于学洋的最后有些赶鸭子上架了。后来连环画系扩展成为了民间美术系,但那会其实还不够深入了解到民间艺术的重要性,所以我认为必须要去了解黄河因此当时走黄河其实就这么一个道理与初衷喜欢民间也是慢慢地走向理性然后走向一种感性就像刘士铭虽然也是学习西方最后自己走了一条民间的路,陶冶他自己的性情我相信他一定有他的目的我觉得他不是被动的他是自觉的

研究民间艺术包括走黄河的时候会觉得中国古代的民间艺术非常宝贵吧。

杨先让:那当然了越走越感觉到可贵越走越感觉到太需要保护所以我才敢有胆量美术学院嚷嚷这嗓门多大呀我要先嚷啊后来,我就在中央美院建民间美术系因为太重要了所以我就干了一些事情就是目标不是一开始明确的,是在不断地梳理和研究中清晰的。因为艺术上的路是千家百家的虽然徐悲鸿先生提倡写实但他也说将来的话,中国的艺术会是百花齐放的,各种样的派别都会出现我觉得徐悲鸿先生是相当开放的所以我经常说我在美术学院辛辛苦苦办了民间美术系刚一退休他们就给取消了如果徐悲鸿先生在的话不给我一个大奖才怪呢我觉得,徐悲鸿先生一定能认识中国民间美术是多么重要因为他对泥人张也很支持对南方民间神像的保护也很支持,我认为徐悲鸿先生在的话,一定会支持刘士铭走他自己的这条路只是在当时刘士铭自己的力量太单薄

:我想刘士铭先生肯定也喜欢您不然为什么要把那个船还有剪纸送给您呢

杨先让:因为我老去看他吧再加上我也是民间美术系的系主任对民间艺术喜欢虽然我们那会交流不太多,大概都是很默契的,我绝不会要他的东西不好意思张嘴我没这个习惯一定是主动地送给我我就留下了。我真是太喜欢那个船所以我到美国一直拿着它最后画了这么一张画也是充满了感情是他给我的感情是我走黄河的时候能体会到那种黄土高原的味道我这张画他也不知道也没见过我也没给他就是见了面也没想过要谈这些事这是一种很默契的感觉,很自然用不着解释刘士铭是个好人一位真正的艺术家但我感觉当时的社会环境没有给他更多的发挥空间,没有形成一种力量形成一队伍他就自己这么一直单干他自己的路这真的实属不易。所以今天我们更要重新认识他意识到他艺术的重要性。
 
采访素材来源:刘士铭艺术基金会
整理:艺讯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