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次展览的策展人理查德·西吉利诺(Richard Siggillino)亦是梅森·格罗斯画廊的总监,在校期间负责艺术与设计系的九次年度展览的组织与协调工作。在于梅森·格罗斯画廊任职之前,西吉利诺曾是一名平面及网页设计师,也曾于“雕塑之地”(Grounds for Sculpture)任工作室助理。作为一名艺术家和设计师,西吉利诺的作品致力于探索语言和技术的交叉点,以及社会空间如何限制个人叙事的构建以及我们集体想象力的约束。在以下访谈中,西吉利诺分享了此次展览从筹备到落地的历程,以及他对刘士铭先生艺术及其影响的研究与思考。
问:请您谈谈,最初接触到刘士铭先生雕塑作品的想法是什么?您如何认识刘士铭先生其人其艺?
理查德·西吉利诺:最让我震惊的第一件事是其作品数量的庞大及多样性,为我们此次展览的构思提供了诸多考虑的空间。刘士铭先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艺术家,他的作品非常棒,因为他在自己感兴趣的同一个主题上往往发展出不同路径的多角度探索。
在刘士铭的作品中,我最为欣赏的一点是,他的创作方式既不追求纯粹的新奇,也不墨守成规,而是首先忠于自己的感受和直觉。我认为这是任何时期或时代的艺术家都值得去学习的地方。在某种程度上,我认为刘士铭先生的作品是一种对于创作的精炼与提升,这实际上源于他选择打破所处时代的(创作)惯例,其中一些惯例偏向于现代性概念,而另一些惯例则更多地具有古典风格。因此,我认为在他的作品中,他找到了自己的时代中(古典与现代)两种价值。
问:您的策展灵感来源是什么?如何解读“生命赋予美以形式”这个展览题目?
理查德·西吉利诺:当我在研究刘士铭先生的生平和历程时,有一点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虽然他的很多作品都是非常快速和自发的,但构建这些作品的过程是非常渐进和缓慢的。显而易见的,移居河南农村是刘士铭先生艺术实践和审美发展的关键阶段,然而,与很多艺术家一样,他生命中还有很多不同的元素都影响了他的创作。在我看来,有两种类型的艺术家,一种是在他们的艺术中找到了对生活的热情,而另一种则是在生活的热情中找到了艺术。因此,此次展览的标题源于这样一种观念,即刘士铭先生的审美观集中于真实的生活体验本身,而非试图理想化其所见。但是在他的作品中仍存在着一种理想主义,因为真实性本身就构成了这种崇高的审美追求。
具体到在画廊空间中落实并安排这些雕塑,我们希望能尽量全面地着眼于曾影响刘士铭先生的生活细节和不同事件,但同时也能深入挖掘以充实一个个具体的故事。因此画廊中的每个空间都聚焦于一位雕塑家的创作发展产生影响的特定时间点。与此同时,我们也希望将这些(作品分组)保持普遍性,因而不同的作品主体仍有机会相互交流,并让观众能够自由进入其中,并找到合适的位置关系。
问:在我看来,刘士铭先生的作品使用了古典的雕塑方法,运用不同的材料,不同的技术,同时又不容置疑地植根于中国的历史背景中。您是否认为,他的作品将中国现当代艺术置于西方语境中?因为传统的中国文化主题和审美与西方环境下的现代中国艺术品之间存在着差距。
理查德·西吉利诺:当然,我想和其他艺术家一样,刘士铭先生的艺术创作源于生活。在刘士铭先生刚开始从事艺术创作的时期和背景下,他的作品呈现出一种更倾向于西方美学规范的趋势。但我认为他的有趣之处在于他对此所持观点的独特性——他既不全盘接受西方或是东方的历史准则,也并非能以过去、现在或未来(来定义)。他试图将这些一切看作是有机整体的一部分,这是令人耳目一新的观念。他乐于接受周遭对他的影响,但他亦能够超越它们,这是独立于任何事物本身的。
问:您是否认为他的作品存在着一种传统意义上的高级艺术与低级艺术、普通人与类型化场景的混合?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一直在某种程度上质疑高级艺术与低级艺术的概念。我觉得刘士铭先生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并不怎么在意任何学院派的规范,也许在他艺术生涯的初期(有所遵循),但我认为他移居河南的主要动机之一就是为了摆脱这种规范。当然,他的很多作品在当代语境中被解读为非常契合古典艺术形式的概念,其当然一直在发展,这些概念的分支、切面或抵抗以某种方式被吸收回整体。因此,我认为这是一个富有动态的、有趣的艺术特点。
问:您是否认为刘士铭先生已经形成了自己的艺术哲学,使他与中国同行和其他外国艺术家区别开来?您认为他和其他艺术家的根本区别是什么?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觉得在很多方面,他的很多姿势作品(gestural work)植根于一种表现主义观念。但是,表现主义或更抽象的外形都有一种规定语言。对刘士铭先生而言,他不仅仅从传记中汲取灵感,他也同时从身边的人、从历史中获得灵感,他并不畏惧以颠覆学院所授的技法作为创作手段。
问:于当代雕塑而言,面对古典雕塑,实现有意义的超越似乎是一种挑战,这导致许多现代雕塑家诉诸于新奇。然而,刘士铭先生通过对历史文物的修复,接受并继承了中国古典艺术的丰富传统。从对古典艺术的继承、发展乃至超越的角度,您如何评价刘士铭先生的艺术?
理查德·西吉利诺:于我而言,为了追求新奇而追求新奇在某种程度上是有问题的,因为它本身就是对历史规范的追求。换言之,如果被过去所驱使,艺术家就不能真正控制自己的艺术方向。所以,我认为刘士铭先生的做法充满智慧与真诚,他没有完全脱离过去,同时也没有让过去控制他,他穿行于历史,而不是把历史看作是必须的轨迹。
问:刘士铭先生的作品风格独特,表面很少显得光滑细腻。在他的雕塑中,人体的比例也偏离了常态。您如何评价刘士铭先生雕塑作品的风格?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认为他很多的作品(完成得)非常迅速,这是非常挥洒自由且具有表现性的,且这也符合他的观看之道,即一个艺术家应如何成为一个世界的观察者。他的诸多作品源于他的日常经验与生活,如果他真的用一种非常严格的、分析现实主义的方法来处理其雕塑创作的话,我认为在此过程中会有一种元素丢失。我认为,在这些雕塑的表现力中,也有一种情感成分伴随其中。
问:在您看来,刘士铭先生的雕塑是一种纯粹的表现主义风格,还是他有意通过这种未经修饰的表面和纹理来描绘艺术中的动态?
理查德·西吉利诺:他以一种非常有节制的方式使用了他作品中很多未完成的部分。当我看了很多纳入此次展览的作品时,我认为他在为某些作品选择特定类型的标记或特定标记的速度时,绝对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所以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不会说它是完全不受控制或表现主义的,它在某种程度上是走向终点的。但与此同时,不管那个终点是什么,他真正被他所寻求的艺术价值和周围的生活所引领向前。
问:您想透过此次展览传递出怎样的主旨?
理查德·西吉利诺:透过“生命赋予美以形式”,我们希望呈现的是刘士铭先生艺术创作中的一种包罗万象的图景,尽管他的生命经历坎坷,但他最终还是遵循自己的内心和视野贯穿于所有艺术创作。因此,我们确实希望对艺术家的生活和实践有一个总体而全面的概述,与此同时,也关注到他在经历生活中的种种逆境和考验时所能够保持的非凡乐观态度。这是贯穿所有展出作品的一致主题。
问:在策展的过程中,遇到了哪些困难和挑战?有什么难忘的经历可以分享给我们吗?
理查德·西吉利诺:此次展览所承载作品的广度是令人难以置信的,这也因此带来一些挑战,譬如我们一开始难以将范围缩小至一件凝聚意味的作品主体,特别是我们得以在此次展览中呈现很多首次在美国展出的作品。在刘士铭先生广为人知的作品之外,我还想呈现一些他不太出名的一些作品,而我确信我们能拿出一个在多样性和一致性间取得平衡的策展方案,这也是我们更多采取历史思路处理分组的原因。
问:本次展览旨在达到什么样的教育目的?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认为这是使我们的学生了解并扩展有关现代主义历史和发展的机会。在梅森·格罗斯画廊,我们致力于全面地向学生讲授历史知识,并不局限于西方现代主义发展的视角,而是扩展至世界各地的多种角度。对于那些没有太多时间的人来说,此次展览能使他们尽可能完整地接触到贯穿此位艺术家一生的丰富作品。我认为刘士铭先生的创作方式为学生们留下了很开放的空间,他们可以自由地在其中汲取灵感并倾听自己内心的声音。事实上,刘士铭先生作为一位纪念碑雕塑家已经有了非常成熟的职业生涯,但他能够冒险并追求自己的理想,我认为这对那些刚开始从事艺术事业的学生来说非常有意义,(这将启发)他们能够有勇气追求自己的理想。
问:您认为刘士铭先生雕塑展将对学校和社区文化景观产生怎样的影响?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希望能借此展览在学校内逐渐开展更多跨学科的对话。在我看来,罗格斯大学的最棒的一点是,尽管梅森·格罗斯画廊自身已经是一个非常成熟的艺术机构,但其同时也是公立研究型大学的一部分。我认为这次展览建立了在艺术史、视觉艺术和学校的其他方面间的一场有意义的对话。刘士铭先生本人亦深受戏剧的影响,因此在这方面或许会有深入挖掘的机会。但就此次展览的筹备而言,我们已经和学校的不同部门间合作,看到不同部门的同仁因展览而聚集在一起,共同欣赏和体会刘士铭先生的生活和艺术是很棒的一件事。
问:刘士铭先生的雕塑艺术展将继续在世界各地举办,特别是在各个艺术机构。你对我们以后的展览有什么建议吗?
理查德·西吉利诺:我想回到我们早些时候举办的工作坊,我认为你经常看到很多艺术家的创作是通过尝试扩展传统艺术世界之外的实践来定义的,他们并不认为刘士铭先生在这方面有什么不同。和所有此前举办的刘士铭先生相关展览一样,我们都在真诚地希望艺术界之外的社群参与到他的作品中来。因此,与其说建议未来将会举办展览的机构做一些不同的尝试,不如说是在筹备展览时将注意力放在这些理想和目标之上。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认为公众参与很重要。有很多方法可以做到这一点,其中之一是通过相关公众参与活动。另外一种方式与场地的选择考虑基本一致,如果在一个真正的公共空间举办展览,将会为作品带来不一样的互动体验。
文、编、采访整理|艺讯网
采访及相关资料致谢主办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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